朱标缓缓回身,目光静然:“师父多年未见,别来无恙?”
闻清道人笑着拂须:“太子殿下风骨更盛,贫道倒是老了几分。”
朱标请他坐于蒲团之上,亲自斟茶,道:“今夜扰师,是为一事未解,心难安。”
闻清道人接茶,眉眼含笑:“可为国事所惑?亦或人心难测?”
朱标凝视他,良久才低声问道:“若君心有愿,世情多阻,当如何行其愿?”
闻清道人目光一动,似觉意有所深。
他放下茶盏,语气平稳:“君者,居高位以示天下,行愿非为己,乃为苍生。若真愿未成,或当舍己从公。”
“可我心中,有愿,也有人。”
朱标的语气突然一变,带出几分未曾有过的少年坦白。
他低下头,道:“我自知为储君,不得私情,不得妄动。但有一人,常伴我左右,言语间无欲无求,却于我而言,如池边月影,近在咫尺却不可得。”
闻清道人不语,静静听他说完。
“她名唤阮吟雪。”朱标轻声道,“我原不该记她如此之深。可她从不觐见,不入内苑,不求恩宠,只言一句:‘愿随太子一梦,不求醒来。’”
闻清道人沉默许久,终是一叹:“若为梦中之人,不如守梦之心。”
话未落音,门外忽有疾声传来:“太子殿下,王爷至。”
朱标愣了一下,还未应声,朱瀚已步入堂内。
他目光一扫殿中,见闻清道人在侧,朱标立于灯前,面上神色一如往日,却藏不住眉宇之间的一抹惘然。
“殿下夜召道士,若只为梦中之事,倒也大可不必。”
朱瀚语声平静,却分明带着几分警醒,“梦外之人,皆在等你清醒。”
朱标苦笑,迎上前低声道:“皇叔可也曾为梦而迷?”
朱瀚静默半刻,忽然笑了。
“梦可做一场,但不当留太久。”
他走近朱标,轻声道:“你若真在意那姑娘,不妨问她一句:是愿梦中相守,还是愿醒来之后,还能同行?”
朱标眼神一动,似有所悟。
闻清道人此刻起身作揖:“贫道不便多留,今夜一席,已明太子心志。望殿下慎思。”
他拂尘而去,烟气缭绕间,竟无半分声响,仿佛一道影子从梦中穿过,未曾来过。
朱标久久未语,直至朱瀚拍了拍他肩膀:“去见她吧。梦里藏情,终归是要醒的。”
当夜末时,阮吟雪立于石阶之下,身着素白襦裙,腰系青缎,望着月光落入院中槐影,似在呆。
她听见朱标脚步声未动,只道一句:“你怎么来了?”
朱标站在她身后,轻声道:“我有一事想问你。”
“你若只问一句情字,便莫要开口。”
“不是。”朱标走近一步,声音低柔,“我只想问你,若我不是太子,只是寻常男子,可愿你随我江湖两三年?若我终为君主,可愿你在我宫中作一株安静之兰?”